周聿安睡得并不安稳。

他迷迷糊糊地做着梦，一会儿是小时候的黎鹦哭着让他抱自己回家，一会儿又是黎鹦长大后，在溢满血的卧室里冷静地分割他的身体。

然后他看到黎鹦被赶来的警察带走，他飘在空中，没办法阻止，只能焦虑茫然地跟在她身后。

然后她突然回头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。

周聿安好像陡然恢复实体，落到地面，然后在台阶上一脚踏空——

惊醒。

浴室的水流被开到最大。

周聿安将头浸入接满水的洗脸池中，任凭冰凉刺骨的液体涌入自己的眼、鼻、口、耳。

好像把他从现实中剥离。

然后他剧烈喘息着擡头。

混乱急促的呼吸中，他看清了镜中自己的样子。

凌乱潮湿的头发被尽数捋到脑后，瘦削面庞上，男人神情憔悴颓靡。

眼下是大片的乌青，而眼眶中，红血丝歪曲扭动着爬上眼白，将那双本该漂亮的眼睛里的神采吞吃干净，不留一丝。

放在边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，时间显示凌晨五点十三。

他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。

休息时间严重缺乏的大脑抗议着疼痛起来，头骨好像干脊欲裂的土地，下一秒就要从中豁开。

周聿安没采取任何补救措施，毫无生气地擦干脸上的水渍，回到卧室，动作很轻地换了一身衣服。

中间的床上，黎鹦无知无觉地睡着。

她抱着周聿安离开前塞过去的鲨鱼抱枕，脸颊轻蹭盖在身上的绒被，睫毛安静阖着，呼吸匀称轻浅，一副柔软无害的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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