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习箭术的间隙,九部四十八处总署娄兆端来金樽,奉上今年新酒。
西北偏远苦寒之地,人须饮酒,以防关节艰涩,肌骨寒凉。她是母亲最幼的女儿,自小就着母亲的饮具喝水,从会吃饭,就会饮酒。她擅于辨识这两种不同的色泽:水色堪比丝绸,而酒色莫若玄铁。
少帝放下宝雕弓,端起酒杯小酌一口便放下,要换葡萄浆来。她牵住了北堂岑的手,拉着她慢慢走到箭亭旁的廊檐底下坐了,道“孤近来读书,人言撅张弩乃久废之器,强者可十石,下者亦可七石。北堂小姨如今还能用撅张弩吗?老帝师说小姨年轻时尤擅骑射,以腰劲开驽,能开三百斤,射五百步,贯七札。”
北堂岑坐下的动作不免比往常慢了太多,两名宫侍一左一右地搀着她。
“臣日益老迈,恐不行了,是疾行还是善步,都得看天的意思。”她将紫檀木雕盘蟒的玉柄手杖倚在阶下,柔声细气地解释道“年轻时,臣开强弩只为与人斗狠。战阵之用,还是软弓、长箭、快马、轻刀。骑射须久持方能得其巧,而人力有穷,硬弓方得满,即欲发,难以瞄准。”
“陛下。”娄兆捧来葡萄浆。少帝接过,呷了一口,湃骨之凉如同甘露洒心。她仰起头,真情实感地舒了一口气。
每次北堂将军一进宫,陛下的心情就会很好,露出少年的青春洋溢来。娄兆沉默地退出箭亭,低眉顺眼得近乎隐没进尘烟里。若非北堂将军的腿疾发了,陛下非得抱着她转两圈。可即便她近日行走不便,素来雷厉风行的陛下还是拉着她的手慢慢走,须臾不肯松开。娄兆对此有种奇异的感知,然而她不敢轻易揣测圣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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