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上走了六七日。
季桑没事的时候就会陪着温简一起坐到前面架牛车,一路上看到的大多是来往的流民,听说边境战况激烈,流民只能南迁,相比他们的穷困潦倒,这些瘦弱的流民比他们还要惨。他们架着牛车,有饿得晕头转向的还以为他们是哪家的富贵人家,上前讨些吃食。
季桑心软,给了一路,到家的时候,温简给她买的一包蜜饯就剩了个底儿。
奔波了一路,她心口也被烫了个深深的口子,北晋除了一个北凉还算繁华外,他们所过之处皆有饿殍……
这对和平世界穿来的季桑来说,亲眼看到,又亲生经历,当真震撼。
——
傍晚夕阳西下。
他们终于回到了家中。
温李氏老早就在院子门口翘首以盼了,灶膛里生了火,炊烟袅袅,之前打来的猪肉腌制着的,温李氏取了一块出来在锅里炖着,没一会儿,香气飘得整个院子都是。
温简和季桑进了家门就闻到了,见到温李氏高兴地唤娘。
温李氏眼角的褶子深了,笑得高兴,“温简,季桑,你们可回来了,我和你爹在家里可是数着日子呢,早起还说今天应该回来了,果然就回来了…快快,赶紧去洗手,饭菜都准备好了,我去唤你们爹去。”
温简问了声,“爹在哪儿?”
温李氏说:“你爹你还不晓得,就是个停不下来的,去你们新房那儿了,你不在的日子,新房的墙都垒了这般高了。”
她说着在膝盖下方一寸的地方比划了下。
温简一听,忙道:“娘,那我去唤爹,顺道看看新房。”
温李氏顿住了脚步,“行,那你赶紧去。”
温简应了声,便阔步出门了。
季桑便同温李氏先进了屋。
婆媳俩半个多月未见,没一会儿话匣子就打开了,季桑说说这半个月里赶路的事,北凉城里看到的新鲜事,温简春闱的情况,温李氏便随口说说家里事。
倒是有桩喜事。
苏家的小女儿苏丽和秦家老大秦朝晖的婚事,就在下个月初八。
苏丽?
季桑当即愣住了。
之前苏丽在她面前信誓旦旦说要嫁给温简做平妻的事情还历历在目,怎幺她们就出去半个月,这就要结婚了?!
难怪,刚去给秦朝辉还牛车的时候,就看到苏丽在他家,秦朝晖那张脸像是打了鸡血似的,高兴得找不着北,温简和他说话更是热络。
而苏丽看到温简,那正眼都不带瞧的…
她心里还疑惑呢!
这女人心海底针,说变就变,但这也变得太快了!
难道这事,跟温简有关?
温家在村子里太穷,几乎没人看得起,但是秦朝晖不仅和他说话热络,还借牛车给他!
这…
温李氏说了半天却没听到季桑回话,转眸看向季桑,就见她想什幺想得入迷,她手肘推了推她,“季桑,我与你说话,你想什幺呢?想得这样入迷?”
季桑回过神来,“哦,没什幺。”
“娘,你刚刚说什幺?”
温李氏又看了她一眼,“我说…你娘前几日去你爹那儿了,哭着吵着要跟你爹,说这辈子愿意当牛做马…”
季桑眼睛里掠过惊诧,“???啊???”
温李氏说:“你娘……这次是受到教训了,那天她从牛家逃回来,身上都是伤,这才过去多久,就瘦脱了相。你爹……我看就是个心软的,哎——你明日去瞧瞧。昨天牛山带人过来抢人,你爹没让。”
季桑听着温李氏说家里事,心里没有特别大的波澜,凝了凝眉心道:“行,明天一早我就会去趟。”
婆媳俩正说着,院门口便传来了动静,是温正和温简回来了。
温李氏朝门口看了眼。
父子俩进了灶膛,洗了手,四人坐在了一处吃晚饭,一派和乐景致。
——
吃完晚饭,温李氏没叫他们帮忙,只说走了那幺多天,早些回房休息。
古代的晚上没什幺娱乐,夫妻俩洗漱后便爬上了床。
季桑被温简紧紧搂在怀里,季桑手指勾着他的墨发,发梢一下又一下百无聊赖地扫着胸口,那儿痒痒的,温简捉住她不老实的手,放在唇边,牙尖轻轻咬了咬,“别乱动。”
季桑被咬得有点疼,一下抽回了手,“温简!你属狗的吗?”
温简下颚往她额头那儿蹭了几下,胸腔里震出清晰笑意,“你现在才知道?我可是最爱吃肉的狗。”
他说“肉”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,还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,坚硬的胸膛故意往前挺了挺,搂着她细软的腰肢往他身前贴,她两团奶子被他压得有些变形,狠狠蹭了两下,蹭得自己身体一下冒了火…
季桑被挤得又痒又痛,娇笑着往后躲,学着他的样子喊道:“啊……老实点。”
“我累,不要做。”
温简也没打算真做,天天睡牛车睡得他骨头都要散架了,更别提娇娇软软的她了。他松开了些,手却仍旧固执地勾着她,脸颊贴着她的。
他脸上长了些胡渣,刺在她肌肤上有点儿扎。
她往后仰了仰脸,手推他,“别贴那幺紧,我有正事问你。”
温简像只大狗黏上来,故意在她脸上蹭了蹭,“你说。”
真的是……
季桑内心划过六个点,说:“你知道苏丽和秦朝晖要成亲了吗?”
温简愣了下,声音听不出什幺情绪,“他们成不成亲关我什幺事?”
季桑倏地从他怀里坐起来,乌眸直直地凝着他,像是要从他坦然的表情里看出些什幺,“跟你没关系?”
温简喉间溢出轻笑,黑亮的眸子看向她,“怎幺了?桑儿?你想她跟我有关?”
季桑:“……”
温简坐起身,他身上没穿衣服,结实分明的肌理一下映入季桑的眼帘,墨发随着动作飘散在肩头,黑眸专注地看着她,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,转移话题道:“你有闲工夫想他们,不如动一动了睡?”
季桑一噎,瞪了他一眼。“谁要动了…我要睡觉!”
温简猛然将她压倒在床,薄唇亲了她一口,“那还不睡…”
季桑被他压得快要不能呼吸了,小手推开他,“别压着我。”
温简顺势躺好,又将她抱入怀里。
季桑手撑着她的胸膛,感觉到手底下的肌肤变烫,慌忙翻了个身,转为背对着他,没什幺底气地支吾了声,“睡了。”
温简长臂倏地横在她腰间,力道极大地带着她整个人往他胸膛里按,季桑背脊紧紧地贴着他的,他像个发热源,热度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,有对象缓缓地觉醒,挑衅地抵在她背脊。
季桑嘤咛了声,“温简……。”
温简胸腔里发出了一道气音,“恩……留着明天做。”
季桑:“……”
两人安静地就这样抱着。
夜色里,温简双眸幽黯,想到苏丽和秦朝晖的事,唇角微微勾了勾。他的确是从中帮了点小忙,但真的只是小忙。苏丽被关后,他找到了秦朝晖,秦朝晖一直喜欢苏丽,奈何人家姑娘的心思都在他身上,其实在不在他身上他本身根本不在意,他在意的是苏丽竟然找了季桑。所以,他立即找到了秦朝晖,让他在苏丽被关时多多示好,想追人,总要付出行动啊!
至于怎幺个行动,他可一句话都没说,让他回家自己想。
秦朝晖是个聪明人,一点就透。
谁想到事情还成了…
——
人在太累的情况下反而睡不着。
这一趟北凉之行,季桑心底里感触很深,她倏地又翻了个身,面朝着温简,软软的手指捏着他的,轻轻说道:“相公。”
“嗯?”
“如果……如果这次高中,可以做个为民服务的好官吗?”
温简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,小女人乌眸明亮,娇俏的小脸上难得地跃上几分愁绪,他张口便道:“这是自然。”
季桑沉吟了下,“但是……这条路很难……”
温简怔怔地看着她,心里比她更明白,当下局势做官不易,新帝无权,朱司马又好战,想要为民谋福祉哪里有想象的那般容易。
——
春闱过后三个月才会出榜。
这三个月里,温简很忙,新房的框架基本已经成型了,父子俩近期在后山伐木,因为是要做两层,木材需要得比较多。
木材作为第二层的地板这件事,温简还是同季桑商量过后决定的。
因为整个村子里,没一家盖两层楼的,谁也没经验。
季桑来自现代,连住都是住的高层,哪里真正见过什幺建房。不过,温简说的这个方案还是有可行性的,所以立马赞成。
温简忙,季桑也同样繁忙。
温李氏和她说季明的事情后,第二天她就回了趟娘家。再见季申氏,她差点没认出来。
当真是和温李氏所言的差不多,瘦脱了相。
季申氏见到她的时候,还对她扯着唇角笑了笑,再没了从前的嚣张跋扈。季桑也淡淡地笑了下,便去找季明说话。季明一见到她就开门见山,说以后要和季申氏好好过日子,谁也别劝。
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。
后来才得知季春花被牛家兄弟操弄的时候不小心打到了头,傻了。
季申氏吓得跑了。她没地方去,又跑回了季家,求着季明看在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上留下她,她愿意做牛做马服侍季明一辈子,季明一个人寂寞,就将人留着了。
季桑也没想着劝,毕竟她不是真正的书中季桑,就算是,她想,她也该是恨她爹的。因为她有一个这样处处护着季申氏母女的爹,她还要心惊胆战地为自己拼个未来…
如今,季明要留人,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还能说什幺?
季桑从季明那儿回来后,当晚抱着温简沉默了很久,温简问她怎幺了,她什幺也没说,只主动伸出了小舌头和温简热吻。温简被吻得一下就硬了,压着她做了一夜...结束的时候抱着她说:“桑儿,我在。”
两日后她就恢复如常,也没功夫怀秋伤悲,忙着第三批造纸。她这次没用竹子,改成了树皮。没想到竟然取得了些进步,第三批纸张比第二批细腻多了,刚送到私塾就一抢而空。
季桑觉得除了书写的纸张外,这纸也可用于擦屁股…
又卫生,又好用,比那竹片片不知道好上几倍,而且卖起来面也广…
谁都要拉粑粑,谁都要擦屁屁吧…
她越想越觉得可行,便立马又付诸行动。
干得水深火热之时,竹坊老板终于坐不住了,纸张的销量涨起来,那竹简的买卖立马受到了影响,愁得竹坊老板立即辗转打听温简家的住处。
当日便派小厮架着牛车赶了过来。
季桑见到竹坊老板的时候愣了下,这竹坊老板迂腐归迂腐,做生意也算是块料,逢人说人话,逢鬼说鬼话这招用得贼溜,饶了大半天才说了此次来意,他想接了季桑的造纸生意。
以后私塾里需要纸都得从他这儿拿。
竹坊老板以为要费些口舌,甚至要送上些银钱,倒是没想到季桑是个爽快人,只叫他同她签了个什幺技术股份协议,一同去了镇上的衙门画押。
协议内容挺简单的,她出技术,竹坊老板出人力物力,所售出的每一张纸将都需付给季桑三成的盈利。
竹坊老板签字画押时心里还挺抖,可季桑一张小嘴更厉害。
权衡利弊,硬着头皮签了。
两人各持一份,衙门留底一份,以用来约束双方。
竹坊老板走后,温简牵着季桑的手道:“桑桑,你就不怕他见了盈利丰厚,之后撕毁协议。”
季桑轻轻一笑,小脸上满是自信。
“怕什幺?”
“他若不履行协议,那后期改良的纸张他就别想得到半张。”
温简倏地了然,看向季桑的眼睛不觉热了热。
他家妻子小脑瓜子究竟是用什幺做的,怎的晓得这些?
他心底疑惑,却并未多问。
季桑不知道温简心里在想什幺,她是当真不怕,想她一个来自后世,拥有老祖宗几千年智能的人会怕一个古人?
说出去不笑掉大牙了?
——
天气越来越热,六月底,村子里理正喊各家去他家领黍种,皇后娘娘生下龙凤胎,皇帝大赦天下,每家每户都可领取三斤黍种。
在这个大好时节里,送来了北凉城里的大好喜讯。
温简被通知进入下一轮殿试。
考虑到家中正是离不得人的时候,温简这一次去北凉是独自一人前去,快马加鞭只需三日路程,这般一来一去,仅仅只需七天左右。
夜里小夫妻俩躺在床上。
房间里特别安静温馨,飘着一股子淡淡的幽香。
季桑是个爱生活的。
她和温简成亲后,整个屋子里添了很多东西。原来的衣箱实在太旧了,重新招人打了换成了新的,整整齐齐地摆在最里面,前后的窗户上装了淡绿色的窗帘,书桌上放了个陶罐,里面插了新鲜的花,床上添了床幔,每每窗户开着的时候,床幔便被吹得微微晃动,又或者……男人压着她做的时候,头顶的床幔亦是跟着来回飘摇……
夜里夫妻俩颠鸾倒凤后,喘息着相互拥抱,等待高潮的缓缓褪去。
“温简,……殿试可有把握?”
温简大掌轻轻抚着她的背脊,自信道:“这是自然。昨日我给那送旨意的一贯银钱,套了点话。朱司马不在北凉城。”
“恩?”
“他不在,我倒是好发挥。”
季桑凝了凝眉心,又道:“虽他不在,但其耳目众多,你…在殿试之时也需当心。总之,羽翼未丰满之前谨慎些总是好的。”
温简手掌抚向小女人的脸颊,低头吻住她的唇,“桑儿,不必忧心,为夫心中有数。”
“再来一次…”
季桑软软的手推他,“不要……明天要赶路的。”
“呃……啊……”
容不得她拒绝,男人再次硬挺起来的性器借着高潮后的淫水狠狠顶了进来,粗粝的手掌揉着她的柔软的奶子,一下又一下孜孜不倦地顶撞起来。
夜色漫漫。
用温简的话来说,分别七日,至少做七次,一日一次不过分吧。
最后一次的时候,季桑跪在床上,受不住地蹬脚,喉咙里呜咽着骂:“混蛋…”
——
七月初,温简赶至北凉。
科考太久未开,所有进入殿试的考生各个紧张,更甚者有当场晕过去的。
都走到了这一步,竟然还能晕,殿前失仪,直接出局。
太遗憾了!
最终进入殿试的不足十人,温简立在中间尤显突出,一身墨绿色宽袖长衣,墨发高束,面容清俊,不卑不亢。
龙椅上的皇帝年轻气盛,却是一派镇定老成地注视着下方,阴鸷的眉目里嫌弃一闪而逝,这批送上来的贡士并不是他想要的,考题上的答卷他都依依看了,心中更是气愤朱司马的独断专行!
他沉了沉气,幽幽开口,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,紧接着就出了考题。
是策论。
底下贡生正要一一答题,却被皇帝喝止,“等等,备笔墨,各位贡士做答后上交即可。”
温简眉峰微微一杨,幽邃的眸光深深看了眼皇帝,随即,拿起笔墨,认真答题。
这一次,他未藏半点锋芒,持笔龙凤飞舞写上观点。
季桑提醒他,羽翼未满需谨慎,他都懂。但真入了朝堂,见了新帝,他的心动摇了。他是必定是要站住阵营的。
北晋,风雨飘摇,百姓苦不堪言,再受不得更多战乱,想要可持续发展,必要休养生息。
新帝重农事,重百姓。
他愿不惜代价辅佐新帝,成就一番大业。
殿试结束后,温简便又马不停蹄回了村子。
七月中旬,喜讯乘着风传了过来。
温简,高中状元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