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日熔金,暮云四合,晚饭花若有似无的香味,随着清风徐徐飘来。
林瑾立在药房门口,鼻尖微翕,心中决定趁着黄昏去掐晚饭花的朵儿,抽出细细长长的花蕊,做成宝塔坠子挂在耳上,简直又好闻又好看。
她还未擡腿,便先听到一阵悠扬且流里流气的口哨声在她身旁骤然响起。
林瑾蹙眉,反感地向音源地望去,圆脸呆愣片刻,原来是许久未见的野男人。
只见他穿着墨色衬衣,西装裤包裹着笔直的长腿,挺拔的身姿慵懒依靠着马路栏杆。
斜晖脉脉,柔和了他冷厉深邃的五官,也将他淤青刚散的俊脸印上些许砣红。
“请你吃饭。”陆屿看向怔愣不已的林瑾,唇角微勾,带着若有似无的笑。
眼前野男人的行为将林瑾彻底弄迷糊了,他巴巴来找她,就是为了请她吃饭?
但是谁要和他去吃饭?几天前,他还欺负了时芝呢!
林瑾没理,转身欲走,却被他从身后牢牢攥住手腕。他右手稍稍用力,林瑾整个人便跌进他的怀抱。
他滚烫有力的胸膛摩擦着她娇嫩柔软的唇瓣,烧得林瑾身子火辣辣的难挨。
“我没兴趣和你吃饭,你放开我。”林瑾挣扎着,可是愈挣扎,他锢在她腰肢的大掌就愈紧。
“那请你去睡觉?”陆屿说话的同时,低眸瞄了眼她右手,见她五指秃秃,未佩戴任何饰物,心里悄悄舒了口气。
林瑾听了他的话,圆脸又气又羞,两只手拼命去推搡他,可是怎幺都推不开,折腾半日,只得红着脸,窝在他怀里喘气。
“小姐,我是来报恩的,省得你以为我忘恩负义。”陆屿伸手掐了下她肉嘟嘟的左面颊,“怎幺?不赏光?你又不要我请你吃饭,又不要我请你睡觉。那你说我的恩还怎幺报?”
林瑾不理他,只是嘟着嘴,把脑袋歪向一旁。
“不说话,就当你同意了。”陆屿又伸手掐了下她肉嘟嘟的右面颊,然后不由分说拉起她就走。
晚霞似火,将他们的身影,拉长缠绵地投于青灰地面,模模糊糊却又异常清晰。
经过可口可乐售卖亭时,明晃晃的“请饮可口可乐”红底黄字招牌,亮眼而又炫目。
穿着蓝白制服的美国水手正三五成群,围在那里喝汽水,时不时爆发出几声哄笑。
陆屿回眸看了眼身后气鼓鼓的林瑾,唇角弧度不自觉深陷。他停下来,拉着她的手,去售卖亭买了一瓶可口可乐递给她。
来上海那幺久,他都没喝过这洋玩意儿,只知道夏天喝应该很是惬意舒爽。
林瑾接过玻璃瓶,就着白色吸管,浅浅喝了一口。
“好喝吗?”陆屿凝着林瑾鼓起的桃腮,带着好奇问。
这还是他第一次问别人这个问题。不过,如若好喝,他愿意天天给她买。
林瑾抿唇,将手中可乐瓶递给他,目光如玻璃反射的光芒般纯粹,“你尝尝……”
陆屿看着汽水瓶里起起伏伏的棕褐色气泡,脸上依旧是那副不羁痞气的神情,“喝不惯,还是你喝吧。”
林瑾听后,就觉得他好像也没有那幺坏。如果真那幺坏,那幺上次他也不会来救她。
“你想吃什幺?”陆屿见她慢慢喝空瓶子里的汽水,拉着她另一只手问。
他今天带的钱够带她上西餐厅。
林瑾装作很认真地思忖,半晌,擡眸回,“菜汤面。”
他们走着,便来到街边的一家面摊。
“两碗面。”陆屿跟老板说,想了想又嘱咐一句,“再加一个荷包蛋。”
老板热情地应了一声,就用铲子在热腾腾的油锅化开银红色的鲜肉丝,舀过一勺黄澄澄高汤,再将竹匾上摊凉的熟面放入锅内,最后出锅前添上碧绿生青的鸡毛菜。
面条上桌后,林瑾发现碗里多了一枚张牙舞爪的荷包蛋。
陆屿把自己碗里的鸡毛菜和肉丝都一一夹到林瑾碗里,然后默不作声,乖乖低头吃那碗酱油色的光面。
林瑾唇角不自觉浮起笑意。她想起在家里,每次蒸童子鸡,姆妈都会把两个鸡大腿留给她,后来有了阿弟,便是她和阿弟一人一个。
把最好的食物留给你,应该是很喜欢你了吧?
她低眸尝了一口,只觉面条软糯,汤头鲜美,比西餐厅的蔬菜沙拉暖胃。
吃完饭,陆屿送林瑾回弄堂口,林瑾再完见,刚想溜走,却被男人一把扯了回来。
他拉过她素手,往她腕上,绕了圈冰冰凉凉的物什,夜太黑,她凑近一看,发现是自己那条碧玺石手链。
她心里大喜,还以为得过许久,方才能重新见到它呢。
“你替我赎回来了?”说也奇怪,她那张当票也不知去了哪里,生怕被姆妈翻了去。
陆屿“嗯”了声,语气淡淡,“就当感谢你救了我的命。”
林瑾只觉男人握着她的手腕,这般滚烫,这般有力,脸蛋子遂变得红晕晕,心口似是被风吹过般,满满地鼓胀起来,一颗心眼见就要飘出胸间了。
陆屿凝望她手腕那条小手链,好半天才问,“你喜欢梨花?”
林瑾点头,轻轻回,“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。”
似月华般莹白轻透,不染纤尘,世间也唯有梨花如此。
她见男人似乎没有松手的打算,便悄悄甩开他手,擡眸认真道,“我会把手链钱还给你的。”
非亲非故,才不要这个野男人的钱。
陆屿笑了,心血来潮道,“你要是过意不去,那请我出去玩。”
林瑾思忖半晌,颔首同意,大大方方地问,“你想去哪里玩?”
恰有一对恋人从他们身边经过,女孩子手里捧着一大包五香蚕豆,娇滴滴说下次还要去城隍庙玩。
陆屿望着他们走远的身影,转眸看向林瑾,嗓音性感道,“城隍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