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年前，赵尔青记得，暮色时分绛紫的霞光映在陈赞冬莹白的手腕，黑蓝色的画笔变身魔法棒，一挥一摆，他脸上有天真孩童般纯粹干净的笑。

现在她又看见这样的笑，在玉珠脸上，当她看到她，隔着监狱探视室厚重稳固的玻璃。日光灯折射水绿的光，赵尔青又想起那些耳语窃窃的夜晚，她们聊天，从蒙德里安说到顾家明，脸颊因害羞而染上的红晕好像还没退却就各自走进人生的死角。

“我不知道我会被判刑多久，青青，我对画画的爱、对你的爱都是真的。这大概现在听来很无耻，可不管你信不信，我都要说，我怀着对未来的无限幻想来到香港，却被视作菟丝花，任由人摆控采撷。曾经满腹才华意气风发，却全被假借他名，我怨也恨，是你父亲把我深渊里拯救出来，甚至让我感受权力与金钱的快感。青青，我如今变作阶下囚全是自作自受，可宜舟是无辜的，我罪恶深重，不配为人母，我只向你请求，把他送给福利机构，让他好好活着。”

赵尔青低着头，探视室地上青色方形砖上有密集的褐色斑点，她踢踏着鞋尖，不作声也不回答。她知道，玉珠在哭，尽管室内静得只听到走廊狱警巡逻时的脚步声。

“玉珠，我会照顾他。”

怎幺会把承诺说出口，尔青也没想明白，她并没有原谅玉珠的背叛，可她又有什幺立场来指责她，走私的是自己的父亲，据别人画作为己用的是她的外公，而她不过是一枚心甘情愿走到玉石俱碎的棋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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