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暗的界限正好落在鞋尖,石板缝隙里还残存了晨时未能蒸发完全的露水,以及即将要与之汇合的,淅沥沥的从被单上淌出来的水意。
他看向水流的来处,观察它们的去向,好像这就是天底下最了不得的事。
鞋尖向前迈了半步,泰半身体便也陷入到晨光里。他微微眯了眯眼,像不习惯陡然增强的明亮,想抬手挡一挡,却又在半途中放下胳膊。
哪怕被麻绳“拦腰截断”,被单的宽幅依然惊人。吸饱水带来的强大重力,让向来在天井里“养尊处优”的玉兰花树都露出疲态。
被单几乎就要曳地了,随着一双手左右的扯动,布料下缘一弹一弹的,好险就会蹭到石板间的泥缝,虽然总能在最后关头被“救起”。
欧麦盯着被单后青白色的布鞋——窄窄的还不及手掌宽——和时隐时现的颅顶,但最长也左不过眉毛,更别说眉毛都被刘海盖去大半。
“您跟孙老板约好是下午来吧?可别又中午跑来还得多准备一个人的饭。”
“从上海过来的火车就一班。”
黑色的颅顶在被单上方停住,“他上次就是中午到的,我记着呢,座钟响了11下”,说完又矮了下去。
“那次是孙先生在其他地方公干,顺道上门来的”,他耐着性子说。
“上海?”,被单鼓出来一个圆滑的形状,凸起陷落,再反方向凸起陷落,颅顶也跟着被单的运动轨迹,高高低低,“哈!那又有得头条糕好吃了。那留孙老板吃完晚饭再走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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